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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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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賀長霆沒有轉過身,也沒有離去,語調平靜地像一把隱沒在鞘中的長刀,“父皇今夜很可能會來,我不想讓他問,我為何沒有歇在房裏。”

段簡璧沒有辦法反駁,又坐了會兒,換寢衣睡覺。

躺下沒多久,渾身發燙,從頭到腳,沒有一滴血是冷的。

段簡璧只喝了半盞藥茶,藥性弱一些,雖然發作,並未像豆盧曇那般神識混沌,且她不知自己也中了藥,當是發起了高熱,口幹舌燥,到外間倒茶喝。

她翻身下床時,賀長霆已聽到動靜,敏捷地起身掌燈,待室內煌煌亮起,見她扶坐在茶案旁,面如桃蕊,眼中光華灼灼,充滿渴盼地望著他,小嘴兒微微張著,因為剛剛喝過茶,唇瓣晶瑩水潤,似花含露,每一滴都帶著蠱惑。

賀長霆喉頭滾了滾,盡量平靜地審視著她。

她目不轉睛盯著晉王,眼中的渴望越來越強烈,甚至擡手撥了撥衣襟,露出一片雪色玉潤的肌膚來。

段簡璧終於意識到自己也中了藥。

“你出去!”

她的聲音也染了媚·色,沒有半點逐客的氣勢,反倒像欲拒還迎使小性子。

賀長霆也反應過來她為何這般情狀。

放在以前是不難的,他可以解她的難受,但現在她只能靠自己捱過去,他確實不能留在這裏。

賀長霆轉身欲走,聽身後嘩啦一陣聲響。

回頭看,見她不知怎地打翻了茶壺,茶水澆濕了她胸前衣襟,本就輕薄的淺色寢衣緊緊貼在身上,白皙凝潤的雪肌上浮著一層薄薄的水霧,似遮非遮。

而她扶著坐榻,仰頭癡癡望著他,紅唇微微顫動,欲語還休,白凈的臉上水光瑩瑩,臉上的水珠因她仰頭的動作匯積在下巴處,又滴下來,順著脖頸兒淌進了雪色澗谷之中。

似一朵微雨之後的芙蓉,身上還掛著清新的雨珠。

她的眼神依依不舍挽留著他,嘴巴也想說一句“別走”,但她絕不會。

她倔犟地深深咬著唇,不肯說出那兩個字,雙手也緊緊叩進坐榻的邊棱裏,生怕一松手,就會不管不顧朝那個豐神俊朗的男人撲過去。

賀長霆望著她,右手食指又不可控制地跳動了兩下。

“添兩壺溫茶來。”

賀長霆吩咐過,折返回來,拿一身自己的寬大外袍把她裹起來抱進內榻,要放下時,她卻勾著他脖頸不肯松手,眼巴巴望著他,鮮紅嬌嫩的唇瓣微微張著,不自覺地仰頭向他湊近。

賀長霆知道不能迎合她,他往後仰頭,但脖頸兒被她牢牢套住,這動作並不能有效避開她的親近。

方才就已被引燃的血液在體內翻滾沸騰,欲望在叫囂,攛掇著他丟盔棄甲,遂了她的心願,也做他想做的事。

段簡璧沒有完全喪失神智,知道自己在做什麽,她忍不住地想去靠近他,又逼自己忍住不要親他。

“和你上次一樣。”段簡璧盡量保持著理智,“那藥和你上次吃的一樣,有辦法解決嗎?”

明明一本正經的話語,卻每一個字都像蠱惑人的嬌羞低語。

賀長霆一楞,若真是他上次吃的那種藥,她恐怕要難受好幾日。

那不是一般的熱物。

“你吃了多少?”賀長霆的聲音沈沈的,有些啞。

段簡璧搖頭: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一共喝了三盞茶……我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放了藥。”

她偏頭靠在他肩上,灼熱的氣息打在他脖頸兒,“幫我,我也要泡冰水……”

泡冰水無用,他泡了那麽久冰水,最後還不是靠她才真正解了困厄,且以她的身子骨,受不了那等冰水,很容易陰寒入體,傷了根本。

或許十指放血,拔除些熱毒,能緩解一點。

廂房內沒有針,賀長霆也不欲叫人知道王妃中藥,沒有差人去找方丈尋銀針,撥出隨身短刀,握緊她食指不準亂動,刀尖兒直直向下一戳,就見白皙的手指上冒出一串血珠。

賀長霆將她指節屈起,崩緊傷口處,好讓那毒血多流一些。

段簡璧沒有呼痛,十分信任地把手指交給賀長霆,只是眼淚忍不住,一串串落下,打在男人握著短刀的手臂上。

才紮完一個手指,後面還有九個,而且全部紮完,也只是稍微緩解,緩解多少都未可知。

賀長霆緊緊握著她手,短刀頓住,遲遲沒有紮下。

段簡璧擡頭看向他,目光清泠泠的,盛著她自己並沒意識到的渴盼和蠱惑。

賀長霆忽然放下短刀,抱著她重新放回臥榻。

這次,沒有去掰她緊緊勾著他脖頸的手臂,也沒有躲避她不自覺湊上來的臉龐,低了頭迎合著她,在她眼角落下一吻,又去迎她的唇。

段簡璧身子輕顫,理智想要拒絕,欲·望卻在沈淪貪戀。

“過了今夜,忘記此事,只當我,是一味解藥。”

賀長霆抽開裹著她的寬大衣袍,卸下金玉腰帶,翻身上榻。

拂曉,東邊的天光現出微微的魚肚白,房內尚是昏昏一片。

剛剛睡去不久的段簡璧,此刻正是深眠,神色寧靜,白白凈凈的面容上透著嬌嫩如水的桃粉色,像一朵汲取了充分雨露滋養,靨足得趣的花兒。

賀長霆倚坐榻上,溫熱的大掌輕輕搭在女郎脖頸上,時不時便想戳戳她水嫩的臉頰,反正這小小動作絲毫不會影響她的睡夢。

之前不知道,她竟也有那麽多貪婪磨人的手段,沒得靨足時,總有各種法子或明或暗地纏著他,一旦得了靨足,卻是一刻都不想伺候,推著他說要睡覺。

當真只是將他當成了一味解藥。

賀長霆又盯著她看了會兒,低過來想親她眼睛,望著近在咫尺的面容,感受著她勻稱溫熱的呼吸,動作停住。

他作為解藥的晚上已經過去了,現在做這些,算是什麽?

偏頭看看天光,太陽應該還未升起,新的一日尚未完全到來,他沒再猶豫,撥開散在桃花面上的發絲,輕輕啄了幾下。

而後起身下榻,穿戴妥當,離了廂房。

段簡璧又睡了一個時辰才醒,除了身上有些酸軟,雙腿因為擡的太高太久有些發脹之外,倒沒有其他不適,昨夜難忍的羞恥燥意已經完全消散,神思清爽不少。

她不敢多想昨夜事,幸而一覺醒來,晉王已不在身旁,不然她真的不知道怎麽面對他。

段簡璧坐在妝鏡前,忽又生了一層擔憂。

上次晉王中藥,藥性足足持續了好幾日,又是喝藥,又是冰浴,又是三天兩頭叫她去伺候,她這次不會也像那般難受好幾日吧?

總不能連著幾日都叫他給自己當解藥。

萬一再有了孩子怎麽辦?

段簡璧下意識捂著肚子,心內想著得趕緊吃一劑避子藥。

寺內不方便煎藥,這事也不宜讓太多人知道,但避子藥需得及時吃,晚了怕是沒用。段簡璧想了想,只能給姨母遞信,讓她抓藥煎好,托人送來。就算日後姨母問起緣由,也好搪塞。

段簡璧寫了信,讓紅爐送去城東酒肆。

這事安排妥當,段簡璧喚來碧蕊問:“聖上可來了寺中?”

昨夜事封鎖得嚴密,碧蕊沒有聽到一點風聲,自不知王妃娘娘何故突然問聖上是否來了,微忖片刻,回說:“婢子不曾聽說聖上到來。”

段簡璧“哦”了聲,心想聖上真來審問昨夜事,定會傳她前去問話,她安心等著便罷。

···

僻靜的禪堂裏,聖上坐在北向正位,臉色黑沈,段貴妃坐在聖上旁邊,亦是滿面肅然。

堂內正中,魏王和段瑛娥並排跪著,以額觸地,肩膀時有抽搐,似在哭泣。

晉王和濮王安靜站在一旁。

“陛下,此事全是臣女一人的主意,臣女早就聽聞郡主有意嫁給魏王殿下,私下裏自然有些不願意,雖然魏王再三保證,不會因為郡主冷落了我,我還是不放心,這次給郡主下藥,只是想試試魏王的心思,看他能否抵得住郡主的誘惑。是臣女妄為,請陛下降罪!”

段瑛娥再次聲淚俱下,以額觸地磕頭。

豆盧曇中藥的事情明明顯顯,一味撒謊推脫只會惹聖上厭煩,段瑛娥避重就輕,將一場關乎朝堂的陰謀說成是兒女之間爭風吃醋、不慎失了分寸的小打小鬧,不管聖上相信與否,這個說法給聖上、給魏王、給汝南侯府留足了周旋餘地。

因著這個說法,聖上有足夠的借口從輕處置魏王,也能保全汝南侯在朝堂中的地位,還可適當處罰段瑛娥安撫懷義郡主,幾廂都不必作難。

聖上黑著臉,不問這話真假,也不下決斷。段貴妃見此情狀,跪下來請罪道:“不管怎麽說,此事都是瑛娘和七郎胡鬧,唐突了郡主,請陛下重重責罰他二人,去其爵位,貶為庶人!”

此言一出,濮王大為震驚,瞪大了眼睛看著段貴妃。

晉王卻沒甚反應,仍是垂眼盯著地面,心中忖著一事。

聖上看了段貴妃一眼,夫婦這麽多年,他自然也知曉段貴妃的話有幾分真心,對她擡擡手,示意她起身。

看向晉王和濮王問:“你們覺得,如何處置比較妥當?”

濮王從來沒想過父皇會問這個問題,他要是能處置的了,就不會連夜報給父皇了,父皇怎麽反倒把問題拋回來了?

賀長霆卻知父皇這樣問的真正用意,是在試探他們會不會趁機打壓魏王,讓他一敗塗地,永無翻身的機會。

濮王沒有主意,試探地看向晉王,反正晉王年長於他,按道理也該晉王先說,他附和便罷。

賀長霆道:“事關懷義郡主,兒臣以為,還是應該等懷義郡主醒來再行處置。”

濮王附和:“兒臣也這樣想。”

聖上臉色緩和許多,對兩個兒子的回答還算滿意,問:“懷義郡主怎樣了?”

濮王也正為這事發愁,將懷義郡主現狀詳細稟於父皇。

“那藥性至今未解,郡主一醒來便……極為不雅,連醫官也束手無策,只能再用藥讓郡主昏睡,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。”

梁帝擡了擡眼,朝濮王看去。他對這些後宅之事素來不甚在意,眼下這神色,已算是關心了。

“什麽藥這般厲害?連醫官也解不了?”

濮王道:“醫官說也不是完全不能,就是慢一些,大概得半個月左右,郡主可能才能慢慢恢覆些神識。”

正值夏王喪期,豆盧曇作為夏王最看重的女兒,怎能半個月不露面?

“沒有快一點兒的辦法?”聖上皺眉,不悅地瞪了段瑛娥一眼。

快一點的辦法自然有,但難以啟齒,濮王正思忖著怎麽說,賀長霆先開口:“父皇,不若查清楚那藥來自何處,有了藥,醫官能辨其成分,然後對癥下藥,或許能快些。”

聖上也覺是個法子,待要開口,聽段貴妃已然對段瑛娥斥道:“你那藥哪兒來的!”

段瑛娥自不會說實話,哭得更兇:“姑母,我不知那藥如此惡毒,我以為就是尋常的春·藥,是一個江湖游醫賣給我的,沒有了,就那一包!”

賀長霆目光暗了暗,沒料想段瑛娥這般長於說謊。

昨夜王妃能敏銳察覺懷義郡主異常,及時通知他來相助,定是知曉那藥發作時是什麽模樣,懷義郡主如今情狀和他當時相差無幾,說明王妃推斷沒錯,他們中的是一樣的藥,王妃概是服用劑量小,癥狀稍輕,沒有完全喪失理智。

段瑛娥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,她甚至清楚便是解了藥性後,也還要頭疼幾日,她的藥絕不是從江湖游醫處買來的,定有一條更為隱秘,甚至牽連甚廣的途徑。

他當時為何認定是王妃在茶裏下藥,為何竟絲毫不疑段瑛娥在酒裏做了手腳?

他到今日才知,段瑛娥做戲這般好。

聖上著急解決豆盧曇昏昏不醒的事情,暫時無暇追究段瑛娥的過錯,被她哭聲擾得煩亂,擺擺手示意侍者先將她押下去。

濮王見父皇愁眉不展,猶豫再三,還是決定說出另一個法子,由父皇定奪。

“父皇,醫官說,也有快辦法,這藥·淫·邪·非常,熱毒都淤積在一處,只要,只要行了夫妻之事,能散去大半,後續再用藥行針,會快一些。”

梁帝望著濮王,目光一動不動。

誰都知道懷義郡主連婚約都沒有,和誰行夫妻之事?這話說出來,相當於提醒聖上給懷義郡主擇婿。

梁帝看了看在場的三位兒子,魏王的心思自不必提,就是不知這壞魏王好事的晉王和濮王,是湊巧還是存心?

濮王無甚才思,在一眾成年兒子中最為平庸,聖上不覺得他有能耐謀劃這事。

梁帝看著晉王,見他始終垂著眼,波瀾不驚,恭順之中自有一股沈穩端然的氣度,叫人完全看不出所思所想。

“三郎,此事,你可有想法?”梁帝語聲親切,少有地露出父子閑談的溫和來。

賀長霆明白父皇意在試探,想了想,神色凝重地說:“恐怕只有七弟最合適。”

知情人都清楚,懷義郡主和魏王只差最後一步了,魏王雖未成事,也相當於成事了。旁人再有想法,與魏王爭搶,未免太難看。

目前形勢,聖上自然也最清楚,賀長霆說了相當於沒說。

梁帝又看了晉王一眼,對他們揮手:“你們下去吧,朕再想想。”

三人離開禪堂,魏王默不作聲,正要獨自回廂房,賀長霆突然道:“七弟,聽你嫂嫂說,昨晚,你特意給她敬了一盞茶?”

這話自然是詐魏王的,段簡璧沒有說過廂房內情景,賀長霆不知細節,但想來想去,段瑛娥和豆盧曇都不可能給王妃下藥,只有魏王會動這番惡趣味。

魏王怔了下,明知晉王所指何事,但料想他若有證據不會如此心平氣和,且看方才父皇態度,並沒打算深究下去,故而心中並不當回事,懨懨點頭:“一盞茶而已,嫂嫂當得起。”

賀長霆忽然重重捏上魏王肩膀。

賀長霆慣用丈八大刀,五十斤重的大刀揮舞起來如若無物,練習多年自是膂力驚人,此刻所有力氣都灌註在這只手上,如鐵爪利刃,似能穿透皮肉。

魏王雖也習武,畢竟沒怎麽正式行軍打仗,多是花拳繡腿,身板不比一般將士壯碩,哪受得了賀長霆如此拿捏,痛得歪著脖子就他的力道,口中呼道:“三哥,三哥,痛!我錯了,不是故意的!”

濮王不知內情,只當晉王是在教訓這個胡作非為的七弟,津津有味看熱鬧。

賀長霆並沒放手,加重力道,要捏碎魏王肩胛骨一般,沈聲警告:“她是你嫂嫂,這輩子都是,你最好放尊重些。”不要做惡心的肖想。

“尊重,尊重,我對嫂嫂只有尊重,三哥,咱們一起長大的,我怎會不敬嫂嫂,快放手!”魏王拍著賀長霆手臂呼痛。

賀長霆自也是顧念一起長大的情分,顧念他真心實意叫了這麽多年三哥,才只是警告而沒有其他懲戒,否則,就算父皇不追究,他也一定追究到底。

魏王本來就怪賀長霆和濮王壞他好事,此刻又被賀長霆如此教訓,心中憤恨,甫一掙脫便沖二人一甩袖子,獨自走了。

待魏王走遠,濮王四下看看,見無旁人,湊近晉王小聲說:“三哥,你覺得父皇真會遂了七弟的心意,把懷義郡主賜婚給他麽?”

賀長霆看看濮王,沒有回答他的問題,忽問:“五弟,你猜父皇為何不給你賜婚?”

父皇連他僅三歲的皇弟都拿來籠絡人心了,為何單單撇開年齡正合適的濮王?

濮王反應再遲鈍,也聽出晉王是何意思了,呆呆立在原地,不知是喜是憂。

賀長霆拍拍他肩膀,也走了。

回廂房途中,撞見裴宣離寺,像是要出門辦事。

賀長霆本欲上前打個招呼,想到昨夜事,又頓住腳步,默不作聲看著他離去。

他突然不想回廂房了,雖然他本來是要去告訴王妃,他錯怪了她。

不回廂房,賀長霆便又上了永寧寺塔,將一整日的寺中動向看了清楚。

父皇召了些夏王舊部前去禪堂,後來又單獨召見了濮王,之後,濮王便進了懷義郡主的廂房,至今沒見出來。

裴宣到下半晌才返回寺中,走路有些不穩,像是喝了酒,一個人在假山上待了許久,那處位置,能清楚看見王妃住的廂房。

快到傍晚時,就連段辰也騎馬過來了,沒有進得寺院,將一個小壇子交給門房,後來,那小壇子又送到了王妃手裏。

是什麽東西,竟勞段辰親自來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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